潘月卿住了嘴，那些低着头谨小慎微的宫婢们颤巍巍跪在地上，端坐在廊下的潘月卿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既没有臣服也没有憎恨，一双黑逡逡的目光里带着淡然，淡得不像是人世间存在的模样，她只是投了一眼皇帝，轻飘飘称呼一声：“陛下。”
再无二话。
“说说，谁讨厌你？”齐泰没有由来的好脾气，他朝着胥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跟上来，之后抬脚语气有些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儿道：“朕给你做主。”
潘月卿别过那双含着笑的目光，摇了摇头。
“陪朕去看戏本子罢？”齐泰也不勉强，他盯着潘月卿那身月白莲花四开罩衫，脖子上镶着玛瑙的金项圈，整个人只有一点，便是头饰太过淡雅，不够张扬。
潘月卿如何能知道这一身衣裳原来是当年母亲苏澜在宫中时候穿过的！她只是觉得齐泰投向自己的目光令她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舒服。眼前人是皇帝，如今在人屋檐下，她也不敢真的再多加放肆。
昨日在宫门前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还是叫对方装作听不懂抬了进来，如今莞尔的命还捏在他手里。不仅仅是莞尔的命，还有父亲与舅舅一家。在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之前，她是不敢惹怒齐泰的。当下坐在原地：“去何处？”
齐泰估计是没有想到潘月卿会答应他，当下郎笑一声，抬手要握眼前人纤细的小手，却被潘月卿很刻意避开，只是喜悦让他没有计较这一点点的忤逆，他笑道：“就在这里，我知道你懒得动。这就喊人去安排。”
“……”潘月卿有些受不得此人在跟前的热情洋溢，缓缓挪动身位，下意识避开半尺远。
她不懒，相反她巴不得能抬脚阔步逃离宫门，以至于她能够完全确定，齐泰绝对不止在和她潘月卿说话，那双带着宠溺和惊喜的目光之下，藏着的情绪并不应该倾注在她身上。
南曲的调子向来软软的，虽然潘月卿曾经征战沙场，但心里到底还是一个小女孩儿，听多了横吹鼓词，还是喜欢这些花前月下的细碎秾语，只是她昨日实在没有休息好，台上贵妃如莺啼婉转一般的唱腔非但没有让她对那一场风月爱情产生共情，反而打了好几个哈欠。
正是一折子末了，小旦没有退场，反而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潘月卿有些奇怪，只是不该问她也不愿意开口。胥公公板着脸：“南府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唱得一点气势都没有！”
“是小的不是！”一位公公模样的硬着头皮上前，惶恐得长长叩首。
齐泰面色平淡：“月儿不喜欢？”
“喜欢。”潘月卿平平回应，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言不由衷。”齐泰瞥了一眼潘月卿，扬起一个笑容，轻轻摆手：“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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